今年冬天的下雪量可說是我旅居波士頓多年來最「慘烈」的一年。正因遍地積雪,才有一幕難得一見的場景。
三月的一個星期日下午,我正在室外處理化成堅冰的積雪,忽然天上傳來一聲怪叫,一個大黑影從天而降,停在後園的積雪中,細看之下原來是一隻像是鷹的猛禽,剛獵殺了一隻松鼠。本來猛禽捕獲獵物之後會把獵物帶回老巢慢慢享用,但今次可能因為氣候太冷,又可能真的太餓了,牠竟然就在雪地佐餐。
機會難得,我立時把在家中看電視的兩個女兒叫出來,拿出手機,把難得的自然生態拍攝下來。幾分鐘後,看見猛禽沒有飛走的跡象,於是我大着膽子,走近觀看,一真走到離牠不到兩公尺的地方。大女兒比較大膽,也陪伴著我走近,這時可憐的松鼠已是支離破碎、血肉模糊。大女兒不但不覺得噁心,反而告訴我,這只猛禽叫紅尾鵟 (red tail hawk),還把牠生理結構的特色,例如毛色、眼球構造等如數家珍地刻劃出來。我感到奇怪,為什麼她懂得這麼多,她說是從科學博物館學來。
紅尾鵟看見我們走近,警覺地瞪眼望著我們,又把羽毛豎起,以示警告,看見我們不是來搶牠的食物,就放心繼續享用牠的大餐。我好奇心起,跑進廚房,切了三小片煲湯用的瘦肉,回來把肉丟在紅尾鵟的爪前。牠看了我一眼,置之不理,繼續吃牠自己捕獲的松鼠,最後連松鼠骨也啃了,才展翅高飛。至於丟在眼前的肉,牠則不屑一顧。[1]
紅尾鵟如此傲骨,令我不禁想起多年前從基督教護教家 Ravi Zacharias 聽到的一個故事。話說1934年蘇聯正陷在饑荒之中,史太林決定教訓手下如何要人民乖乖地聽話。他叫人帶來一隻公雞,一手用力緊緊捉住公雞,另一手暴力地將雞毛一把一把拔掉。未幾,原本美麗的公雞拔得光禿禿了。史太林把受傷、吃痛的公雞放下,伸手從袋裡拿出一把穀粒,撒在腳前。受驚的公雞原本一拐一拐地走開了,但看見地上的穀粒,又一拐一拐地走回來,甚至一直跟著史太林,圍繞在他腳下等著要食物。史太林於是對手下說:「明白了嗎?讓人民在極大的痛苦中,他們悽苦無依,就會死心塌地跟著你,向你乞求食物,這就是管治人民的方法!」[2]
聖經記載,摩西率領以色列人出了埃及進入曠野,有以色列人抱怨說,巴不得回到埃及,因為在埃及雖然是奴隸,沒有自由,但卻吃飽喝足。他們雖然身體離開了為奴之地的埃及,但仍然脫離不了心中的奴性。You can take the slave out of slavery, but only God can take the slavery out of the slave.
自己覓食的紅尾鵟才可以說「不!」。仰賴強權的點滴恩惠,最終竟要附上自由、尊嚴和生命的重價。
註:
[1] 留意附圖中紅尾鵟的爪前有三片生肉。
[2] Ravi Zacharias, Can Man Live Without God (Word Publ., Dallas: 1994), pp. 26-27。